習慣了缺什么就打開電商、外賣軟件購買，疫情的到來打亂了許多人的生活節(jié)奏，也讓你我身邊一個能力超強的群體——年輕媽媽們，展現(xiàn)出了強大的能量。
她們熟悉小區(qū)周邊所有的服務設施，方圓3公里內奶站老板的微信、菜場老板的電話、打印店老板的聯(lián)系方式都在她們的手機里。當線上購物渠道暫時停擺，她們能第一時間找到生活資源的“備選方案”。
在長寧區(qū)新華路街道長發(fā)花園，一個由大約20位女性組成的“長發(fā)娘子軍”志愿者團隊，在過去2個月中承擔了小區(qū)一部分重要的團購任務。她們中不少人都是年輕媽媽，但最初讓她們下定決心扛起團購重任的，則是小區(qū)里的老人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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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果團一定要有這兩樣
“小區(qū)有不少二胎媽媽，平常因為孩子們玩在一起就相互認識，有一個微信群?！倍喽鄫寢審氖鹿碴P系行業(yè)，有一個上小學一年級的女兒和一個上幼兒園的兒子。疫情初期，她所在的小區(qū)“媽媽群”里有人提出，社區(qū)老人在封控期間買東西是否有所不便，因此大家就自主肩負起關愛老人的任務，每個人定點關心跟自己同樓層或就近樓層的老年鄰居。
但很快，她們發(fā)現(xiàn)了上海老人一個普遍的特點。“我們問叔叔阿姨‘缺什么嗎’，他們永遠回答‘不缺’，但我們把團購鏈接發(fā)在長者群里，他們幾乎什么都買?！?/strong>有老人一次可以團購十幾樣商品，還有患糖尿病的老人參與了糍粑的團購，志愿者們看到后趕緊勸老人當心身體，少買一些。
4月，媽媽們承擔起團購任務后不久，一位老人提出想吃一種進口消化餅干?！熬用駛儠趫F購群里‘許愿’，我們看到后就盡量找可靠的貨源滿足大家，尤其是老人們的愿望?！倍喽鄫寢屨f。但這位老人想要的餅干在長發(fā)花園周邊的超商都找不到。最后，志愿者們在美團上搜到，靜安寺一家進口超市有存貨，但售價28元一包，比平時在網(wǎng)上買的價格貴了一倍。
事實上，在為老人找餅干貨源時，媽媽們已經做了調查，知道這個牌子平常售價只有12-13元一包。一面是真心求購的老人，一面是非常時期好不容易找到的貨源，最后媽媽們還是請閃送先送了10包餅干來小區(qū)，加上運費一共320元。
到了向老人收費的環(huán)節(jié)，有志愿者提出既然餅干價格比平時貴，干脆由志愿者們湊錢為老人墊付。但深知老人內心想法的媽媽們提出，如果直接跟老人說不要錢，老人不會同意，而且可能傷及老人家的自尊心。最后，媽媽們決定還是按照平時的售價向老人收款，當中的差額由媽媽群里的兩位志愿者平攤。
這件事也給了媽媽們新的經驗，在后面的團購選品時，更關注接地氣的商品，比如老人喜歡的包子、饅頭、粢飯糕、油條。久而久之，媽媽們建立的小區(qū)“長者群”人數(shù)越來越多。
在每個小區(qū)都會涉及的水果團購中，媽媽們也有區(qū)別于普通社區(qū)團購的操作?！澳贻p人喜歡吃奇異果、藍莓、椰子、菠蘿、芒果這些‘時髦水果’，但我們每次團水果時，一定會加上香蕉和蘋果，因為老人們喜歡這些?！?/strong>可是一箱190元的香蕉，里面有足足五把，不可能讓一位老人買下一整箱?！八晕覀兠看味紩严憬丁⑻O果拆開來賣，每箱都一根一根數(shù)、一個一個分，盡量保證每戶分到均衡的分量?！倍喽鄫寢屨f。
團購藍莓也有講究。“一箱藍莓24盒，分貨的時候我們都是上下各拿一盒作為一組，因為一般上面一層的水果品相更好，上下搭配才能確保大家收到貨品質量一致?！?/strong>這些細節(jié)，可能只有當了媽媽才會想到。
除了團購，4月初小區(qū)剛封控時，配藥也是老年人遇到的一大問題。長發(fā)花園有專門的配藥志愿者，但老人從提交申請到收到藥品，要等上1-2周?？吹接欣夏昃用裾f，自己的降血壓藥已經在減量吃，頭都開始疼了，媽媽群內的志愿者們再次自告奮勇，為老人在外賣軟件上搜到了常吃的降壓藥，下單后不到1個小時就送到了小區(qū)。
“老人家收到藥后說，現(xiàn)在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實在太厲害了，自己看到了不一樣的生活方式，要多嘗試?！倍喽鄫寢尳榻B，現(xiàn)在長者互助群里已經有超過100人，有定點服務的志愿者、老人和老人在外居住的子女。更重要的是，小區(qū)老人的學習能力都很強，已經會使用微信接龍、群內付款等新技能。“我們就在群里夸獎老人，經常說‘叔叔阿姨你們好厲害’，于是老人們學習就更積極了?！?/strong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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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2點也要把賬算清
媽媽群有3位核心成員，還有10余位志愿者負責找貨源、分揀和發(fā)放團購物資。核心成員中的領頭人名叫圓子媽媽，也被其他媽媽稱為“一姐”。這一雅號的來源跟圓子媽媽的經歷頗有關系——在成為全職媽媽前，她曾在上海市中心經營服裝生意十余年。多年來積累的開店經驗，在操辦小區(qū)團購時都用在了與老板們砍價、為居民爭取優(yōu)惠上。
一位志愿者這樣描述：看圓子媽媽跟奶站老板討價還價，你會被她折服，幾毛錢的優(yōu)惠她也努力爭取，想辦法幫鄰居們多謀福利。有一次在跟水果店老板砍價時，圓子媽媽對老板說，“這箱香蕉你就送給我們吧”，打了老板一個措手不及。最終，這箱老板愛心贈送的香蕉，被分給了小區(qū)里的老人們。
除了負責找貨源的“一姐”，多多媽媽和年輕女孩“拾壹”分別負責售前的商品上架和售后的對賬統(tǒng)計。
“我一般會在微信群發(fā)布商品預告、上架通知，有點像‘導購’，跟我的本職工作公共關系類似?！边@次接受記者采訪的正是多多媽媽。她介紹，由于鄰居們的需求五花八門，但每樣單品的總量又不大，因此媽媽群沒有選擇需要批量下單的快團團，而是找到有保供資質的超市、供應商，把小區(qū)團購做成一個“迷你版超市”。
“最多一次，我們同時開團了66件商品，居民們你買一罐咖啡、我買兩瓶洗潔精，一共下了70多單，雖然零碎，但的的確確是當時大家最需要的東西?！辈贿^，這為商品的上架和統(tǒng)計帶來了額外的流程。上架商品需要用手機操作，多多媽媽經常戳屏幕戳到手指抽筋，平均每次上架商品都需要30-45分鐘。而找供應商下單時，如果出現(xiàn)差錯，比如漏了一罐花生醬、一個小罐頭，就要推倒重來，重新下單。因此，每次團購截止后的3-4個小時，都是媽媽群里志愿者們最忙碌的時刻。
“如果還有更忙的時刻，那就是算賬。”負責做統(tǒng)計表、“拉單子”的是“85”后女孩拾壹，每次晚飯時間居民們下完單、“一姐”同供應商確認商品后，到了深夜就是她展示“表姐”技能的時刻——
第一步是對應大賬單，確保付給供應商的錢和小區(qū)當天團購的總金額一致；第二步是處理團購返利，有的供應商統(tǒng)一返利10%，有的商品比如豬肉、雞翅是打95折，也有零碎商品是整單減10元，拾壹要根據(jù)3種不同的折扣率，為每一戶居民折算出獲取返利后實際要付的費用，確保供應商的優(yōu)惠反饋給了居民。
拾壹在時尚領域工作。在小區(qū)開團66種商品的那次團購中，貨到前，志愿者們曾熱烈討論屆時應該如何發(fā)貨。有人提議，按照小票順序依次擺放每一家的商品。但拾壹卻堅持應該分類擺放。一問才知，在時裝秀的后臺，因為成衣、配飾、鞋類的大小不一，不能按照每位模特的走秀造型擺放，只有根據(jù)品類擺放才能最快找到目標。拾壹為此還制作了一張團購商品的碼放圖，把蔬菜、肉類、糧油米面各自按照體積、重量等分開擺放，讓小區(qū)居民再次刷新了對媽媽群志愿者們“技能點”的認知。
有一天，拾壹對賬對到了凌晨2點，賬面缺口其實只有1角7分。有心疼她的媽媽群成員勸她先睡覺，但是“表姐之魂”上身的拾壹卻說，一定要把賬算平。好在，最后發(fā)現(xiàn)是購買的打包袋出現(xiàn)了價格和訂單數(shù)除不盡的情況，才有了這0.17元的差異。找到問題源頭后，志愿者們都非常興奮。
“上海人講究契約精神，說好不收錢、把賬算清，就說到做到，這是我們的城市底色?！?/strong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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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方式改變，但人不變
眼下，媽媽群志愿者團隊約有20人，核心成員10余人。大家分工明確，除了負責聯(lián)系貨源、上架商品、制作表格，還有人負責收款、碼貨、發(fā)貨。媽媽們雷厲風行、果斷干脆的行事風格，得到了居民們的認可。
“每次發(fā)完貨，我們都堅持開會復盤，今天哪里亂了、出了什么差錯，都要找到原因?！倍喽鄫寢尳榻B，媽媽群的團購從最開始每次只開團3-5個商品，到后來一次開團40個、60個商品，正是不斷復盤優(yōu)化的結果。小區(qū)里的爸爸、外公、爺爺們也很支持，每次到貨后都主動擔當“壯勞力”，使小區(qū)每一次的團購流程都在進步。
媽媽群的成員中，不少人都是各自職場領域的專業(yè)人士。疫情期間除了居家辦公、照顧“小家”，還要肩負起服務社區(qū)“大家”的重任，就連小區(qū)里的男同胞也好奇，“長發(fā)娘子軍”們如何平衡這么多“通關任務”。
“我們每個人都貢獻了自己擅長的領域，比如對外溝通、制作表格、聯(lián)系貨源……更重要的是，志愿服務中沒有外行領導內行，所以即便辛苦也沒有人放棄?！?/strong>一位媽媽這樣告訴記者。而今，長發(fā)花園不少老年居民都提出，疫情防控常態(tài)化后，可否繼續(xù)在居委會的指導下開一些受到居民廣泛認可的團購項目。
這讓媽媽群的志愿者們很感慨。“就像你做了一大桌菜，大家都吃光了，而且都說好吃，這種成就感是從未有過的?！?/strong>
而今，媽媽們的團購群還有了一個吉祥物：一只名叫“呱呱”的小冬瓜。起因是一次分菜時，有居民遺落了一只冬瓜，大家在各個微信群里幫小冬瓜“找媽媽”，但一直無人認領。居住在小區(qū)的一位漫畫家就此繪制了一個動畫IP，做成了微信表情包。外表軟萌好似在撒嬌的小冬瓜，也成了疫情期間長發(fā)花園親鄰關系轉變的象征。
“疫情前，跟我乘坐一部電梯的鄰居我?guī)缀醵冀胁怀雒?，但現(xiàn)在微信名和房號都能對上了。”多多媽媽說。在疫情這樣的特殊時期，人至善的一面都會被發(fā)揚光大。“對這一代孩子來說，他們覺得樓里的電梯無所不能，家里缺醬油、缺打印紙，都會‘坐’著電梯來到家門口，因為都是熱心鄰居第一時間提供的?！?/strong>
毫無疑問，上海市民的心境和生活方式，在這兩個月中都或多或少改變了。但就像媽媽群志愿者們所說的，只要人至善的一面存在，只要人不變，城市的精神和底色就不會變?！捌诖咔楹?，我們‘長發(fā)姐妹’們能摘下口罩，好好地吃一頓飯……我們都還不知道各自長什么樣呢！”
欄目主編：唐燁 題圖來源：受訪者供圖
來源：作者：舒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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