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55年9月26日夜晚，四五名身穿制服的公安人員趁著夜色，來到了上海雁蕩路55弄一幢舊式公寓樓房。“咣、咣、咣”，隨著敲門聲響起，一間公寓的房門從里面打開了。一位妙齡女子站在門后，上下打量了一下門外的公安人員，然后微笑著問道：“同志，你們有什么事情嗎？”
四五名公安人員互相看了一眼，他們覺得既驚奇又好笑。幾秒鐘過后，一位帶頭的公安人員說道：“萬國雄，你們被逮捕了！”說完這句話，公安人員便從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蓋著紅章的逮捕令。
妙齡女子愣住了，她快速瞄了一眼公安人員手中的逮捕令，仍舊微笑著說道：“同志，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？我叫王秀娟，不是你們要找的萬國雄！”
公安人員厲聲說道：“別裝了，萬國雄，你的身份已經(jīng)暴露了！”
妙齡女子面露難色，繼續(xù)說道：“同志，逮捕令上的人是男的，而我是女的，我怎么可能是什么萬國雄嘛，這性別都不對嘛！同志，你們可不能冤枉好人??！”
公安人員輕蔑地看了看妙齡女子，然后說道：“你是男是女，你自己應該知道，還需要我們對你全面檢查嗎？”
聽到“全面檢查”四個字，妙齡女子的神情立馬慌張了起來，她自知躲不過去，于是哀嘆一聲，說道：“不用全面檢查了，我是男的，就是你們要找的萬國雄！”
一副冰冷的手銬，拷在了被稱為“萬國雄”的妙齡女子的手腕上。沒過多久，在公安部門的審訊室內(nèi)，裝扮為妙齡女子的萬國雄認罪伏法，并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此前犯下的種種罪行。就這樣，一個令人驚奇的男扮女裝特務案，被公安人員偵破了。
那么，這是怎么回事呢？萬國雄是一個什么樣的人？他此前犯下了什么罪行呢？他為何男扮女裝呢？又是如何被識破的呢？讓我們接著往下看。
萬國雄，1925年出生于四川璧山縣（今重慶璧山區(qū)），早年就讀于成都華西協(xié)會高中，18歲考入從南京遷到重慶的國立中央大學。在求學期間，萬國雄就參加了三青團特務組織，歷任區(qū)隊長、訓練股長，后來又加入了特務分子彭家瑞組織的“三思社”。
三青團，全名叫三民主義青年團，是由特務組織“復興社”和“CC系”的骨干分子組建的。自從加入三青團，萬國雄長期從事特務活動，他不僅是血腥鎮(zhèn)壓反內(nèi)戰(zhàn)、反饑餓、反迫害正義學生運動的策劃者之一，而且還積極充當反動喉舌“學生報”社長，從事反動輿論的宣傳活動，犯下了很多惡行。
1949年初，在人民軍隊直逼南京之際，作惡多端的三青團特務萬國雄忽然消失了。不久之后，一位名叫“王秀娟”的妙齡女子出現(xiàn)在了廣西柳州，進入一家報社當記者。那時候，“王秀娟”自稱是湖南人，芳齡26歲。然而，不到一年的時間，隨著廣西柳州的解放，“王秀娟”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。
說到這里，大家或許都明白了，名叫“王秀娟”的妙齡女子，其實就是偽裝潛逃的三青團特務萬國雄。那么，萬國雄僅僅是突發(fā)奇想，才以男扮女裝的方式偽裝身份的嗎？其實，并不完全是這樣的。萬國雄從小就有一個“特殊”的喜好，那就是不愛戎裝愛紅裝，他常常避開別人的視線穿裙子和花衣服。
這個“特殊”的喜好，最終導致萬國雄形成了變態(tài)心理和表態(tài)行為。早在當反動喉舌“學生報”社長的時候，萬國雄就利用職務之便，在自己單獨居住的房間里開辟了一間板壁房，以滿足自己的表態(tài)心理。當時，萬國雄為了防止被人發(fā)現(xiàn)，還用大量牛皮紙將板壁房遮得嚴嚴實實，一絲光都透不進去。
在這簡陋而又與世隔絕的“小天地”里，每當夜深人靜之時，萬國雄就會走進板壁房，穿上女性的衣服扭捏作態(tài)，對著鏡子涂脂抹粉，并且學著用女性的柔聲細語自問自答。通過不斷地“練習”，萬國雄男扮女裝的技藝越來越嫻熟，甚至到了“雙兔傍地走，安能辨我是雄雌”的地步。
當然了，萬國雄有過好幾次差點“露餡”的時候。有一次，萬國雄外出辦事，幾個要好的朋友因臨時吃飯缺錢，萬國雄一時心急把隨身攜帶的皮箱打開翻找鈔票，結(jié)果將皮箱里裝著的女性化妝品和衣物全都露了出來。此時，幾個朋友大吃一驚，緊接著都哈哈大笑起來。
就在萬國雄不知道如何辯解之時，幾個朋友突然鬧著要和“嫂子”見面，原來他們誤以為皮箱里的東西，是萬國雄準備送給女朋友的。被嚇出一身冷汗的萬國雄見狀，急忙順著話說：“過段時間吧，關系還沒確定呢！”就這樣，萬國雄成功躲了過去，幾個朋友也沒有意識到，他是一個變態(tài)。
后來，萬國雄就憑借這個障眼法，戴著假發(fā)，穿著女人衣服從南京一路逃到廣西柳州的。在廣西柳州，隨著頭發(fā)越留越長，萬國雄干脆就當起了“女人”，并為自己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——王秀娟。在落入法網(wǎng)之后，萬國雄曾經(jīng)這樣說：“我男扮女裝，是想隱瞞身份，然后把我以前所做的危害人民的罪行一筆勾銷……”
萬國雄想得挺好，但是假的永遠變不成真的。隨著廣西柳州的解放，惶惶不可終日的萬國雄覺得不安全，所以他又收拾好行囊，輾轉(zhuǎn)來到了上海，以“王秀娟”的身份租住在了雁蕩路55弄一幢舊式公寓樓房里。
在租住戶口登記簿上，男扮女裝的萬國雄寫道：“王秀娟，女，26歲，未婚，南京人，金陵女子文理學院中文系畢業(yè)生。”不過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，和萬國雄（為便于敘述，下面統(tǒng)稱“王秀娟”）一同入住的，還有一個年輕貌美的陳小姐，二人的關系親密得如同親姐妹一樣。
這是怎么回事？原來，“王秀娟”從廣西柳州來到上海，最初住在上海圣瑪利女子宿舍，并在這里遇見被丈夫拋棄的陳小姐，并且兩人很快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。不久之后，為生計所迫，“王秀娟”便和陳小姐一起離開上海圣瑪利女子宿舍，合租住進了雁蕩路55弄的公寓樓房里，兩人雖然同處一室，但卻是一人一個房間。
這里要多說的是，在此期間，陳小姐一直不知道“王秀娟”其實是個男兒身，由此可見萬國雄男扮女裝的技藝有多么高超。來到雁蕩路55弄之后，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很快引起了街坊四鄰的注意，特別是萬國雄男扮女裝的“王秀娟”，長發(fā)披肩、五官清秀、身材苗條，穿著艷麗，走起路來婀娜多姿，簡直漂亮極了！
此后，“王秀娟”在弄堂口掛起一塊“東玉美術社”的招牌，售賣手工制作的絲絨書箋等工藝品。同時，“王秀娟”還憑借寫得一手好文章，成為了上海新民晚報的特約撰稿人，新民晚報上經(jīng)常能見到署名“秀娟”的社會評論文章。
在與報社記者接觸的過程中，“王秀娟”曾差點暴露了“男兒身”。有一次，“王秀娟”像往常一樣到報社送稿件，接待她的是“老熟人”——吳記者。吳記者是一位中年婦女，與包括“王秀娟”在內(nèi)的很多作者建立了親密的友情。這次在接待完“王秀娟”之后，吳記者便熱情地邀請“王秀娟”到報社的新開放的浴室洗澡。
“王秀娟”雖然百般推脫，但是抵不住吳記者的“強拉硬拽”，她只好接過吳記者遞過來的臉盆、毛巾，忐忑不安地跟在吳記者的身后，向新開放的浴室走去。只要進入浴室脫衣服洗澡，那么“王秀娟”襠下的秘密就公開了。就在即將走進浴室之時，“王秀娟”停住了腳步并急切地說道：“吳老師，我差點忘了，今晚我和同事有個約會！”
說完這句話，“王秀娟”不等吳記者說話，就將臉盤、毛巾交還給了吳記者，然后一溜煙兒地跑了。望著“王秀娟”的背影，吳記者先是一愣，隨后又釋然了——可不是，美艷動人的“王秀娟”身邊自然不乏追求者，年輕人談戀愛也是很正常的事。就這樣，“王秀娟”有驚無險地躲過了一劫。
俗話說，真的假不了，假的真不了。最先發(fā)現(xiàn)“王秀娟”秘密的，是與“她”同處一室的“閨蜜”陳小姐。最初，陳小姐很納悶——無論是外出還是呆在屋子里，不管天冷天熱，“王秀娟”總是捂得嚴嚴實實，好像生怕被別人看見她那豐腴美麗的玉體一樣?？墒?，大家都是女人，有什么躲躲藏藏的呢？
更奇怪的是，“王秀娟”從來不在陳小姐的面前換衣服，即使晚上要休息了，“王秀娟”都要跑到衛(wèi)生間去換睡衣，然后進入房間睡覺。“王秀娟”種種怪異舉動，讓“閨蜜”陳小姐疑惑不已，她敢肯定“王秀娟”肯定藏著什么不便告人的秘密！
有一天，陳小姐迷迷糊糊地起床了，然后朝衛(wèi)生間走去。此時，“王秀娟”正在衛(wèi)生間里換衣服，并且忘記了從里面鎖門。當陳小姐推開衛(wèi)生間的門，正在換衣服的“王秀娟”大叫了一聲，然后一臉驚恐地望著陳小姐。
陳小姐也被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大跳，她埋怨道：“秀娟，你喊什么??？我又不是男的……”說著，陳小姐愣住了，因為她不經(jīng)意間看到了只穿著內(nèi)褲的“王秀娟”襠部鼓鼓的。陳小姐和“王秀娟”就這樣直愣愣地對視了一會兒，然后便退出了衛(wèi)生間。
這一天，陳小姐干什么事情都是心不在焉，她一直想著“王秀娟”襠部那鼓鼓的東西是什么？到了晚上，趁著“王秀娟”去衛(wèi)生間解手的時候，陳小姐躡手躡腳，悄悄摸摸地靠近，隔著衛(wèi)生間的門偷聽里面的動靜。這不聽不知道，一聽嚇一跳，衛(wèi)生間里面清晰地傳來了只有男人小解時才能發(fā)出的那種居高臨下的聲音。
一切都明白了！站在門外等“王秀娟”從里面出來，陳小姐就劈頭蓋臉地問道：“秀娟，你剛才是不是站著小便呢？”這突如其來的問話，讓“王秀娟”一下子愣住了，臉上隨即浮現(xiàn)出驚慌失措的神情。此時，陳小姐又厲聲問道：“你竟然瞞我這么久！沒想到，你……”
其實，陳小姐還不敢肯定與她朝夕相處的“王秀娟”是男兒身，她說這句話是為了逼迫“王秀娟”道出實情。就在此時，“王秀娟”撲通一聲，當面跪在了陳小姐的面前，然后痛哭流涕地訴說了自己男扮女裝的原因和經(jīng)過。說著說著，陳小姐為之感動了，也不由得流下了淚水。
怎么辦？陳小姐并沒有舉報“王秀娟”，反而心甘情愿地和“王秀娟”過起了夫妻生活。就這樣，“王秀娟”和陳小姐白天是“閨蜜”，晚上是夫妻，日子過得平平淡淡、波瀾不驚。那么，“王秀娟”的真實身份，到底是如何暴露的呢？“她”最終的結(jié)局如何呢？
在上海雁蕩路居住期間，“王秀娟”每天早上都要到固定的攤位購買豆?jié){油條，一來二去就引起了老板的注意。最初，老板倒不是懷疑“王秀娟”的真實身份，而是被美艷動人的“王秀娟”吸引住了。每當“王秀娟”來買豆?jié){油條，老板總?cè)滩蛔《嗫磶籽邸?/p>
1953年夏天的一個早上，“王秀娟”像往常一樣來買豆?jié){油條。也許是因為天氣太熱，“王秀娟”并沒有將旗袍領子最上方的紐扣系上，這樣就露出一截脖子來。在遞豆?jié){油條的過程中，老板又忍不住多看了“王秀娟”幾眼。然而，不看不要緊，一看嚇一跳，老板看到“王秀娟”脖子處，竟然有一塊隆起的喉結(jié)！
老板不由得一驚，在“王秀娟”離開之后，他望著“王秀娟”婀娜多姿的身影，心中疑惑：“難道‘她’是個男人？為什么要打扮成女人的樣子呢？”此時，老板雖然發(fā)現(xiàn)了“王秀娟”長著喉結(jié)，但是也不能完全確認“王秀娟”是男兒身。因為，無論是從音容相貌，還是身材穿著來看，“王秀娟”的的確確是個“大美人”。
而且，喉結(jié)雖然被認為是男人的標志，不過在現(xiàn)實生活中，卻有一些女人因為雄性激素分泌比較多，所以也有喉結(jié)。當時，老板不敢輕易下定論，他生怕自己搞錯了，不過從此之后，他對“王秀娟”的關注比平時更多了。
不過，此后發(fā)生的一件事情，讓老板確信了自己對“王秀娟”懷疑，并將情況報告給了公安部門。這是怎么回事呢？原來，有一天早上，“王秀娟”又來買豆?jié){油條了。這一次，由于出門匆忙，所以“王秀娟”穿在腿上的長筒絲襪，并沒有整理好，露出半截腿來。如果是在走路，很難被人發(fā)覺，可是今天“王秀娟”鬼使神差地選擇坐下來吃完豆?jié){油條再走。
這樣一來，在近距離接觸的過程中，老板真真實實看見了“王秀娟”半截腿上，長滿了黑黑的腿毛，這明顯不是女人該有的。其實，“王秀娟”以前有刮腿毛的習慣，以隱藏自己的“男人”身份。可是，自從和陳小姐過上夫妻生活之后，“王秀娟”就慢慢大意了，也變懶了，不再像以前一樣精心裝扮了。
看到“王秀娟”半截腿上黑黑的腿毛，老板暗暗吃驚，他幾乎可以確認，面前這位女人味十足的“王秀娟”，其實就是一個男人！那時候，全國各地都在開展鎮(zhèn)反斗爭，聯(lián)想到“王秀娟”男扮女裝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，于是老板在收攤之后，很快向雁蕩路公安部門反映了此事。
就這樣，三青團特務萬國雄，躲在上海偽裝成女人，最終因腿毛而暴露了。話說回來，最初公安部門并不知道“王秀娟”就是三青團特務萬國雄，為了不打草驚蛇，公安部門將“王秀娟”列為了可疑人員并記錄在案，以便出現(xiàn)新的證據(jù)然后詳細偵查。
俗話說，天網(wǎng)恢恢，疏而不漏。不久之后，一封從重慶轉(zhuǎn)發(fā)到上海公安部門的檢舉信，引起了公安人員的高度重視，并打破了“王秀娟”和陳小姐的平靜生活。在這封檢舉信上，三青團特務萬國雄的身世和罪行被一一羅列，并且還附有萬國雄的照片。更為重要的是，檢舉信上明確表示，萬國雄喜好男扮女裝，就躲藏在上海雁蕩路一帶。
此后，在人民群眾的協(xié)助下，公安人員經(jīng)過周密的調(diào)查，最終證明居住在雁蕩路55弄內(nèi)的“王秀娟”就是三青團特務萬國雄！并且查明，萬國雄躲藏在上海之后，仍繼續(xù)進行反革命活動，他先后向反動報刊投稿300多篇，極盡造謠污蔑之能事，同時又在雁蕩路其住處開設“東玉美術社”作掩護，妄圖長期潛伏。
真相大白了！1955年9月26日夜晚，在充分準備之后，身穿制服的公安人員來到了上海雁蕩路55弄的一幢舊式公寓樓房里。這樣一來，就出現(xiàn)了我們在文章開頭說的那一幕——化名為“王秀娟”的男扮女裝的三青團特務萬國雄被捕落網(wǎng)。此后，在公安人員嚴厲地審訊面前，萬國雄最終承認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種種罪行。
不久之后，經(jīng)過審判，三青團特務萬國雄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。這里要多說的是，在服刑期滿被釋放之后，萬國雄回到重慶居住。在此期間，生活落魄的萬國雄還曾進行過申訴，以此想得到一點金錢補償。
不過，萬國雄的申訴，被上海中級法院駁回了，并直言道：“原以反革命罪判處你有期徒刑15年是完全正確的，你的申訴無理，如果繼續(xù)申訴，本院將不再答復?！?span style="color: #000000; --tt-darkmode-color: #C1C1C1;" class="data-color--tt-darkmode-c1c1c1">后來，晚年的萬國雄洗心革面，潛心創(chuàng)作，先后出版了《顧毓琇和冰心的世紀友誼》《冰心與吳文藻》《郭沫若的異國婚姻》等圖書，獲得了不少好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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